返回第038章(1 / 2)清穿之安然自在首页

戴梓自从被南怀仁诬告私通东洋,举家发配辽东就知道自己铸造“佛郎机火炮”、“冲天炮”和火铳等火器的本事已成为惹祸的根苗。他自幼聪颖不凡,多才多艺。既精通机械制造和天文算术又擅长兵书战法和诗文绘画随便拿出一二种,就可作为生计。

为了保全家人平安戴梓从发配路上开始装病,到盛京后表现得郁郁寡欢做了几首感怀沧桑之诗词。还立下“家训”要求子孙“再也不许碰触火器”,只能“为了生计迫不得已”让大儿子去铸造日用铁器二儿子专门学医药,三子四子更是只许学文。

尽管如此,盛京的大萨满也明里暗里几次想从他口中求得铸炮之法。戴梓一直装聋作哑,做出颓废之状十几年除了打打炉子烟囱水壶之外毫无建树。熟悉他的人都以为他昔日的灵气与傲气都在发配之中磨灭殆尽。

两年之前皇上开恩大赦天下戴梓罪名尽去,恢复清白。他想回归原籍浙江仁和却受到种种阻挠。戴梓心中警讯大作只能继续装病让儿子不停地“四处求医”。那些萨满巫医则三天两头就要来家中说是治病实则监视。

戴梓已经苦忍两年。最近大萨满派人传话的语气逐渐失去耐心,戴梓万般无奈,正准备“一死了之”,想不到今日竟有了转机。

展开信纸,戴梓愕然发现上面无名无款,只用一种陌生工整、毫无个性的笔体,对他十几年受苦表示了简短的慰问。他蛰居日久,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原来当初陷害他的南怀仁已死!还来不及感慨,下面的内容就牢牢吸引住他的视线。

信中言道,近年来英、荷、瑞、西、奥等国为了抢占地盘,彼此征战不休。各种机械、火器发展突飞猛进,普通兵丁的火铳上加装了利刃,可做近战突刺之用。火硝药的填装也在逐渐简化,使用更加灵活。西洋商船上出现了更小更轻的火炮,射程反而比先前更远,力道更猛。可惜我朝无人懂得其中的原理……

写信之人用词极为精确简洁,毫无渲染之词,却仿佛在戴梓心中点燃了一把火!

火器,让他发配多年受苦的罪魁祸首,也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心头所好!

“这……这……”戴梓再也无法镇定,语不成句。写信的到底是谁?想让自己做什么?

信末写道:耕烟先生若有意,可让传信之人安排,前去欧罗巴实地勘察,破解西洋火器之密。西洋诸国扩张成性,爪牙已至琉球等地,觊觎之心显矣!不出百年,中西必有一战!先生大才,可为守土开疆立下不世之功!

戴梓看得热血上涌,心潮激荡,早已坐不住了,下床绕室而行,几乎要仰天长啸。但他毕竟人老成精,转了一圈,就琢磨出不对来。

首先这绝非皇命,皇上有旨怎会如此掩人耳目?但信中格局,对西洋诸国的态度,又不是豪商巨富们关心的领域……

思来想去,戴梓猛然一惊,暗叫一声“苦也!”

这种天地为局众生为棋的口气,只能是谋求皇图霸业的龙子凤孙!比朝堂倾轧更加险恶的,就是储位之争!

他曾为翰林院侍讲,入值南书房与养心殿,岂能不懂皇权之森严与冷酷?他放任自己沉迷机械制造,就是想避开这些纷争,谁知兜兜转转,还是躲不过这一遭!

这么一想,信纸都仿佛烫起手来。戴梓深吸一口气,理智告诉他应该放下信,婉言拒绝,想方设法带着家人回乡归隐,才是正事!

但他的身体更老实,薄薄的信纸仿佛千斤重,他却舍不得放下!

信中说,他十几年前的心血结晶,如今正在仓库里逐渐锈蚀,比之西洋火器,正在逐渐过时!

他仿佛看到当日他说能造出不输佛郎机炮的火器,比利时教士南怀仁那不屑一顾的样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西洋诸国对我朝有觊觎之心,我朝火器战船又落后对手……自己独善其身又有何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戴梓又将信看了好几遍,慢慢舒了一口气。信中建议他去欧罗巴考察,自行判断去留,可见此人以国事为重,并非想让自己帮他训练私兵、私造火器、犯上作乱……

他转身看着吕成安,出其不意地问道:“贵上是哪一位皇子?”

吕成安张口结舌,然后一揖到地,“戴大人果然犀利,小人佩服!主子说了,您不必有顾虑,若您愿意去欧罗巴考察,一应事务都不必您烦心,小人自当为您处理。将来回国之日,主子会亲自为您设宴接风。若您只想归隐回乡,小人也会助您一臂之力。”

如此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会是谁呢?戴梓脑中盘旋片刻,无奈放弃。他在朝时诸位皇子都十分年轻,还未出现一个这样的人物。

戴梓刚要再探,门口小厮闪了进来,“启禀老爷,二爷来了。”

戴家二爷慌慌张张地冲进屋,“爹!他们借口要造一批铁器,把大哥带走了!”

戴梓拍案而起,“欺人太甚!”转而向吕成安一拱手,“如今只能向贵上求助了,望吕先生能伸出援手……”

吕成安急忙侧身让开,“戴大人折煞小人了。大公子被带去哪里了,是怎么一回事?”

戴梓再无保留,把流放至此后受到大萨满监视之事说了,最后意味深长地道:“大萨满所图非小啊!”

吕成安大吃一惊。大萨满曾经为主子驱邪禳灾,谁能想到他竟有不臣之心!此事必须尽快报给主子知道!如此一来,更不能让戴大人留在此处!

吕成安也不再犹豫,把事先准备的几套方案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与戴梓一起参详。

三天之后,戴家打出白幡,老爷子药石罔效,立地成仙了!

戴家老爷子在本地人望颇高,当地萨满立即将戴家大爷送回,还帮着整理老爷子的遗容,全程监控了葬礼。戴家人一个个悲痛欲绝,哭作一团,表情绝无虚假。

盛京大萨满亲自赶来治丧,在灵前又奉献了一场精彩的民俗表演。

一直负责监视的祭司向他报告,戴老爷留有遗命,就地安葬,不必扶灵南下归乡。四个儿子也依然在此居住,各安生业,并不迁走。

三天内离开的商队都是来往数年的熟面孔,而且都是往北去的,目的地是俄罗斯国,一路上要继续收购皮毛。他们看得清楚,并无一人一马南下。

大萨满听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戴梓应该是真的死了。死了也好,他可以少一桩心事。

他监视戴梓,不让他离去,想掌握火炮制造之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戴梓十几年前所做的火器,他已经从各种渠道弄来了一些。据他了解,中原如今也不太重视火器了,十几年间再无戴梓这样的人出现。

大萨满心中还是有草原民族的骄傲,认为骑射才是制胜法宝。火器只是辅助,与中原保持相同水平即可。爱新觉罗家族被中原繁华迷住了眼,八旗绿营逐渐废弛,草原铁骑总有一天能重振雄风!

福源商号的马队向北行进,吕成安将任务报告分成几份,准备入夜后放出信鸽。

戴梓只带了两个最心腹的徒弟随行。他在广宁驿住了十几年,儿孙都已落地生根,且无一人继承铸造火器之法。就让他们继续安稳过活吧。若自己有命回来,形势必然大有不同,到时候全家想住在哪里,应该都不是问题了。

两个忠心弟子自愿跟随师父发配,一直混在仆人堆中,连铁匠铺都不去,所以无人知道他们的本事。这次师父要远行,他们依然跟随。

戴梓豁了出去,跟随商队经由俄罗斯国,去往欧罗巴的国度。他已经做好了埋骨域外的准备,所以葬礼上家人的痛哭是货真价实。

至于下葬的那具以假乱真的尸体,戴梓还记得,那位“郎中”毫不在意地说道:“吕成安的确是开医馆的,在济南城内小有名气。但我是他的族弟吕广安,家传仵作为业,装殓描画一项也是本行。我与吕成安相貌只有五分相似,但我可以画到九分。所以戴大人尽管放心,小人过了手,谁也看不出尸体的破绽。”

戴梓不知道的是,这位仵作全族已经发誓为四贝勒胤禛效死命。四贝勒向他们承诺,大功告成之日,将做主废除贱籍!仵作再也不会是下九流,这比什么恩典都重要!

戴梓看看吕广安,又看看两个徒弟,他自己别无所求,只希望心腹弟子将来有个好前程。

他干咳一声,决定给自己加加码。

“吕管事,”戴梓说道,“贵上费心营救于我,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这里有一个方子,我愿献与贵上。”

吕广安停下手上动作,笑道:“戴大人多才多艺,小人早有耳闻。敢问这是何仙方?”

“不敢称仙方。此方原料颇为常见,从我祖籍浙江仁和,到京师地面,到辽东盛京,都见过路边随意生长着此物,名曰黄花蒿。我刚到盛京之时经常采药贴补家用,发现此物清热、解暑、截疟、凉血,我研究了一年有余,做了一种小炉子,再严格掌控火候,最后烘焙制成的药粉,可治疗疟疾之症。”

“可治疟疾!”吕广安虽是仵作,但家族有人行医,他也学过医理,一路上冒充堂兄行医都没出过问题。听了这话,他差点跳了起来,“戴大人,此药治疗效果如何,可比得上那西洋来的金鸡纳霜?”

戴梓傲然笑道:“我见过金鸡纳霜的医案,虽能治疟疾,但经常伴随呕吐和晕眩等症,那洋药显然含有微毒!我这药粉,能治好疟疾,又无不良反应!”

吕广安激动地道:“此药推广开来,必然活人无数,戴大人当为万家生佛!主子知道了一定欢喜!”

信鸽将这个好消息传回京城,胤禛果然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