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掉下马,背上扎着一根箭,爬起来继续向最大的帐篷跑去。他手里的刀已经卷刃,却依旧能杀人,可这把刀却也很快断成两截。
哈鲁败用断刀抹了一个敌人的脖子,顺势夺过又一把刀,继续砍杀向前。
不断有骑兵朝他奔袭。他闪躲间狠狠劈砍着马腿,于是夺来的这把刀也断成两截。
他捡起又一把刀,继续砍杀向前。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嗜血的狂兽。谁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就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他所过之处躺着一匹匹断了腿的马,横着一个个没了头颅的尸体。
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阿古达木朝他射去一支支箭,他没有回头去看,甚至也没有寻找掩体躲避,他依旧向前,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最大的那个帐篷。
“疯了,疯了,哈鲁败疯了!”朝鲁惊骇不已地呢喃。
身后袭来一道劲风,正在失神的朝鲁已经来不及躲避。趴在马背上的萨仁高娃奋力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一个骑兵忽然逼近,砍下一刀又迅速跑远。
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几乎把萨仁高娃的身体劈成两半。
一口鲜血喷吐在朝鲁肩头,他侧身看去,瞳孔里全是绝望和恐惧。
“不要死,不要死,祖母,我求求你!”朝鲁的心防终于在此刻轰然坍塌。他看见祖母趴在自己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个笑话。为了自己的至亲和族人,他朝鲁的尊严值几个钱?草原的未来是他能掌管的吗?
他只要现在!他只求所有亲族都活下去!
朝鲁抱起祖母飞快爬上马背,向着最大的帐篷狂奔而去。
终于到了近前,二十几个护卫拦住了去路。他抱着祖母从马背上跌落,滚了几圈,来不及爬起就已经开始呐喊:“求贵人救救我的族人!”
与此同时,背上插满箭矢的图门也杀出重围,来到帐篷前。
他摇摇晃晃走了两步,然后狼狈不堪地跪倒下去。他用颤抖的双手支撑着身体,勉强抬起头看向敞开的帐帘。
想象中的围杀并未发生。
达古娜坐在温暖的帐篷里,橘红的篝火映照着她雪白娇嫩的脸,玉雕一般的纤细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偏偏那样婉转。
她是神女,纵使身陷地狱,魑魅魍魉也休想靠近。她在哪里,哪里就是桃源。
所以自己一路的焦急狂躁,拼命砍杀,都是一场笑话。
图门昂着头看着前方,瞳仁里全是那个独坐一隅安安静静的身影。
浑身染血的他竟然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不需要你来救。】
图门沉默着,茫然着,扎满后背的箭矢在紧绷的肌肉的拉扯下轻轻颤抖着。忽然,他绽开一抹笑容,在心里喃喃自语:【那就好。】
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图门的头垂落下去,背上插满箭矢,呼吸渐渐微弱。
另一侧,朝鲁爬起来用力给大周国师磕头,“贵人,求您出手救下我的族人!日后您就是我的主子,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方众妙依旧拨弄着琴弦,眉眼一片安静悠然。
朝鲁继续磕头,一遍又一遍的呼救哀求。
图门的手臂开始颤抖,遍体鳞伤的他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他很快就要趴在地上,变成一具僵冷的尸体。
就在这时,那道空灵的声音钻入他的脑海,唤回了他已经模糊的神智。
【图门,哈剌赤部落你救不救?】
图门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心里漠然说道:【不救。】
方众妙轻轻拨出一个曲调,在心里低语:【我救下哈剌赤部落,当做买你的定金,如何?】
图门猛然抬头,血光未散的双眼茫然地眨了眨。
哈剌赤部落是买下我的定金,什么意思?
又眨了眨眼,他才渐渐明白过来,冰冷无情的心猛烈燃烧成一团火焰。
空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轻轻的笑意,【救不救?】
图门果断回应:【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