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指挥部帐篷的边沿滴落,在泥地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洼。段修站在作战地图前,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帐篷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未散的硝烟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报告!第三侦察队回来了。"副官掀开帘子,带进一阵冷风。
段修头也不抬:"伤亡情况?"
"折了两个弟兄,小队长李四虎中了流弹,怕是......"
"知道了。"段修打断汇报,手指重重戳在丁万河对岸的红旗标记上。这些天来,代表江军兵力的红旗像瘟疫般在地图上蔓延。他转向作战参谋:"把最新情报汇总给我。"
参谋递上文件夹时,段修注意到他袖口在发抖。翻开第一页,粗体标注的"75mm以上火炮,数量居多。"几个字像刀尖扎进眼球。他想起半个月前在军需处看到的那些日制山炮——鲁军引以为傲的"重火力",最大口径不过70毫米。
"具体数量?"
"至少六个炮兵连,两个重型榴弹炮连,分布在......"
段修突然抬手示意噤声。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帐篷里的煤油灯随之晃动。那不是雷声——作为老兵,他太熟悉火炮齐射的节奏。声音来自东南方,距离不超过十五里。
"让炮兵团做好隐蔽。"段修扯松领口,"齐大帅到哪了?"
"刚过青石桥,预计两小时后......"
话未说完,电话铃刺破雨幕。段修抓起听筒,通讯兵急促的声音传来:"前沿观察哨报告,敌军正在架设浮桥!坐标E7区域!"
作战参谋们立刻围到沙盘前。段修盯着那片河湾,那里水流平缓但岸线陡峭,是教科书般的死亡地带。"诱饵。"他冷笑,"通知三营按预案行动,别浪费弹药。"
参谋长赵振欲言又止。段修知道他想说什么——自从江军援兵抵达,这种试探几乎每天都有。但今天不同,那些重炮的阴影让每个决策都变得致命。
雨势渐大时,齐豫的汽车碾着泥浆驶入营地。段修整了整军装,发现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墨水,像一摊干涸的血迹。
"段师长好大的架子!"齐豫裹着貂皮大氅踏进指挥部,靴子上的金马刺刮擦着地面,"让本帅在雨里等了十分钟?"
段修敬礼的手僵在半空。他注意到齐豫身后跟着个穿西装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正用笔记本记录着什么。新来的樱花国顾问?还是记者?
而且,这些樱花国的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虽然段修很疑惑,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作战会议在诡异的气氛中开始。当段修指出敌军火炮优势时,齐豫突然拍案而起:"放屁!老子花三百万大洋买的日本炮是摆设?"他的凶狠的脸上满是狰狞,倒三角的眼中露出充血的眼白。
"大帅明鉴。"段修调出侦察照片,"江军这批德意志帝国的火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要比我们强很多,我们跟他们对射,吃亏的是我们。而且......"
"而且个卵!"齐豫扯开领结,露出脖颈上狰狞的刀疤,"老子带十万大军不是来听你哭丧的!十天——"他伸出胡萝卜粗的手指,"十天内我要在丁万河对岸吃早饭!"
帐篷里鸦雀无声。段修瞥见赵振在偷偷擦汗,几个年轻参谋低着头像鹌鹑。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誓死完成任务",但舌尖却尝到铁锈味——不知何时咬破了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