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昶闻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淡然一笑:"大王,老夫年逾古稀,早已无力参与朝政。只愿在这山水之间,教书育人,安度余生。况且老夫不过一介教书匠,实在不宜妄议朝政。"
魏武听罢仰头大笑。
这时阎忠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听闻大王乃毕公高之后?"
"正是。"魏武神色一肃,腰背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阎忠意味深长地点头:"好啊!毕公高乃周室贤臣,大王既是其后裔,必是大汉栋梁之材。"他话锋一转,"只是不知...是哪个"汉"的栋梁?"
魏武目光一凝,随即笑道:"天下只有一个汉,便是当今陛下的汉。"
"名不正则言不顺啊。"阎忠摇头晃脑,"何为名正?对手不正,自己才是正。春秋时,三家分晋,皆自称正统;战国时,七雄并立,各称王号。
如今刘辩、刘协、刘庄皆自称汉室,百姓们也都只认自己支持的那一个..."
魏武打断道:"刘辩乃董卓所立伪帝,刘庄更是乱臣贼子!"
阎忠不以为然地笑了:"这不过是称呼罢了。就像三个孩童打架,都在骂对方是"坏孩子"。"
魏武沉默片刻缓缓道:"阎君想必也听说了那些流言。这几日,孤一直在思索反击之策..."
话音未落,只见张芝、张昶兄弟竟同时捂住耳朵,紧闭双眼。
魏武见状哭笑不得:"二位这是何意?"
"草民不听国事。"张芝摇头道,双手仍紧紧捂着耳朵。
魏武长叹一声:"也罢,是孤打扰了二位的雅兴。"他起身整理衣袍,"你们继续赏景作乐吧。"
阎忠慌忙起身:"大王恕罪..."
魏武抬手制止:"无妨。"
他转向张家兄弟,语气忽然深沉,"孤听闻你们的父亲张奂,乃凉州三明之一。举贤良出身,对策第一,招抚外族,平息五胡,促进边境和平,功勋卓着。"
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而你们兄弟,一个开创草书新体,一个得"亚圣"之誉。孤本以为能在此讨教治国良策,得遇辅国良才...可惜啊!"
他摇头叹息,"罢了,你们继续练字吧。"
就在魏武转身欲走之际,张芝突然以杖击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王!"这位六旬老者声音洪亮,"此言差矣!如今凉州在大王治理下欣欣向荣,何需我等老朽指手画脚?大王身边谋士如云,又何须我们这些行将就木之人?"
张昶也点头附和:"是啊大王。我们的经验已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激流勇退,方是智者所为。昔年范蠡助越王勾践复国后泛舟五湖,张良辅佐高祖得天下后从赤松子游。
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魏武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孤记得...你们还有一位弟弟叫张猛,如今在敦煌郡任军司马,是不是?"
张芝闻言,浑身微微一颤,连忙起身行礼:"正是...不知大王为何突然提起家弟?"
魏武目光远眺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神:"张猛,字叔威。猛与威...令尊为他取这样的名和字,想必是希望他继承张家的勇武之风。"
他转身直视张芝,"我记得他刚过不惑之年?你们张家...难道就不想重振门楣吗?"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未来的战事...可不会少啊。"
张芝与张昶闻言,脸色骤变。
魏武用余光瞥见二人神情,心中已然明了。
像张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培养子嗣向来各有侧重——长子张芝以书法扬名,次子张昶以经学着称,那么三子张猛,定然是被寄予了从军建功的厚望。
前两位已然年迈无为,整个张家的希望,自然就落在了正值壮年的张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