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炙烤着开州至京师的官道,数十名剽悍的圭圣军骑手身披玄甲,腰间长刀泛着冷光,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流护卫着两辆华美马车。
车轮碾过碎石,扬起阵阵烟尘,整齐的队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议论。
“瞧这阵仗,莫不是哪家王公贵族?”
“听说开州司谭将军的夫人要进京,怕是这车队了......”
“你懂个鸟,那叫昌平郡主!”
马车内,凤仙跪坐在软垫上,小心翼翼地为英娘铺好绣着并蒂莲的锦垫,她手持湘妃竹扇,轻轻摇晃,生怕带起的风惊扰了心事重重的主人。
英娘倚着车窗,目光却早已穿透檀木,落在遥不可及的京城方向,车外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搅得她心中愈发烦躁。
“夫人,喝点酸梅汤解解暑吧。”
凤仙捧着青瓷碗,碗中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英娘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疲倦:
“放着吧。”
她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枯树,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从前。
自幼父母双亡的英娘,作为宗藩旁支,她的身份并不贵重,在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被迫收起女儿家的柔弱,练武看书、舞刀弄棍棒,不屑于书画女红,她把自己活成了男孩的样子。
一直到遇见周皇后,那抹温柔而坚毅的身影,像春日暖阳般融化了她冰封的心。皇后性情平和却不失刚毅,那次手把手教她礼仪女红,为她谋得郡主封号,又千挑万选,将她许配给谭威。
婚后到了开州,千山万水也隔不断书信往来。英娘至今记得,得知自己怀孕那日,皇后送来的贡品堆满了半间屋子。
周皇后节俭,并没有给些金银,而是用心的送了些实用的物品,玛瑙雕成的送子观音、南海进贡的燕窝,还有亲手绣的虎头鞋......
虽知道其中有崇祯皇帝的圣意,但皇后藏在针脚里的牵挂,却是实打实的。如今其他在京相识的姐妹都已前去探望,唯有她远在千里之外,直到昌平宗司的信送来,才惊觉自己竟成了最后知晓的人。
“皇后娘娘......”
英娘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马车突然颠簸,她猛地抓住车帘,仿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而此刻的京城皇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崇祯皇帝在坤宁宫外来回踱步,龙袍下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声响。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跪在阶下,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皇后久病不愈,皇帝的脾气愈发暴躁,前日一怒之下,竟对太医院院正拳脚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