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澄亮,码头上人来人往,或大小的船舶停泊在岸边,浪潮起伏,海风里透着淡淡的咸味。
马车停稳后,虞玉扶着春白的手下车,齐冷侧目,看见她穿着一袭葱绿地妆花纱裙,本就白的皮肤被映衬得更光洁透亮,似阳光里的一捧春雪。
齐冷移开眼,叫来严义安排行船。
码头上行人正多,或是要启程的,或是刚登岸的,熙熙攘攘,有小贩摆着摊,吆喝着卖一些熟食或刚从海里捕来的生鲜。
虞玉环视四周,很快被一卖海货的小贩吸引。
小贩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渔夫,皮肤是日晒雨淋后的黝拉着渔网上的猎物。
他坐着的,是一艘破旧的渔船,桅杆上挂着的旌旗却很新,上面画着个六岁多大的孩童,底下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
一一重金寻子。
虞玉蛾眉微蹙。
齐冷跟严义交代完行船时要注意的事项,转头去找虞玉时,发现人不见了。
心头登时一凛,齐冷目光迅速在人群里搜寻,很快在一艘渔船前发现虞玉的背影。
齐冷皱眉,走过去,看清那艘渔船后,脚步微收。
“丢了多久了?”虞玉仰头,看着桅杆上的画像。
渔夫:“有大半年了。”
虞玉问:“官府不管吗?”
渔夫:“管倒是管过……可是一直找不着人,丢的孩子又多,就怕是管不过来了。”
渔夫看虞玉半晌不语,搓起皲裂的手:“贵人可见过这样的孩子吗?”
虞玉摇头。
渔夫脸色一黯,很快又恢复,讪笑两声,似已习以为常。
虞玉看向他:“我要是见着了,会告诉你的。”
“诶,”渔夫点头,脸上仍挂着笑,“他今年六岁,叫毛毛,有三尺高,走丢那天穿的是黑色的衣服。”
虞玉点头说:“嗯,我如果见到必来告诉你。”
虞玉说完就要走了,可是看到了一个螃蟹,就说:“你帮我称个螃蟹吧。”
春白看着被渔夫用草绳五花大绑的螃蟹,手伸过去,哆哆嗦嗦,不知该朝哪里下手。
虞玉便要拿,另有一只大手从后而来,抢先一步拿过螃蟹。
虞玉回头,看见齐冷冷峻的侧脸。
“大人?”春白一愣,忙屈膝行礼。
齐冷扔了块碎银给渔夫,向虞玉道:“跟上。”
离开人群,朝着码头另一侧走去,齐冷问:“买螃蟹做什么?”
虞玉说:“吃啊。”
“观海园里的螃蟹够王妃吃一年。”
“哦,那就先养起来,跟我做个伴吧。”
齐冷瞄来一眼。
虞玉没看他,脸上是很认真的神色。
码头另一侧,停着一艘高大的福船,上船后,齐冷把螃蟹交给严义处理,春白因听虞玉说要养起来,便跟去帮忙。
虞玉跟着齐冷走进最里间的船舱。
船舱不大,然而床、榻、几等家具一应俱全,船窗开着,咸湿的海风吹入舱内。
齐冷把一份画卷放在案几上,提醒:“王妃的休息室在隔壁。”
虞玉环视着舱内,漫声应:“不是你叫我跟着?”
齐冷回头,不知虞玉靠近,差点撞上她额头。
齐冷后退一步。
虞玉挑眸看他一眼,走向窗前。
船已起航,外面是被阳光映照得金辉闪耀的海面,天空白云舒卷,尽头处飘着一两艘渺小的船影。
虞玉想起码头上那一艘破旧的渔船,问:“登州孩童走失一案,跟东厂有关吗?”
齐冷似没想到她会这样敏锐,眉微挑,略一沉默后,道:“大概。”
虞玉转回头来,背靠着船窗:“东厂跟刘家有关?”
齐冷淡声:“在查。”
虞玉问:“如果这些孩子是被东厂抓走的,会怎样?”
齐冷没回答。
虞玉脑海里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道:“会跟东厂人一样,成为太监吗?”
舱外浪声起伏,船身微微晃动,齐冷面无表情,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