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势复杂,内有流寇,外有强敌,正是用人之际。谭郎若能再立新功。。。”
话虽未说完,其中深意不言而喻,英娘心下了然正色道:
“妾身与夫君皆蒙陛下隆恩,愿为朝廷肝脑涂地。至于功名利禄,全凭陛下圣裁。”
崇祯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突然变得亲切:
“谭郎忠勇可嘉,朕早已将他视为自己人,只是如今朝堂复杂,金银官职怕是给不了太多,不过。。。”
崇祯看向英娘的肚子。
“若是英娘生下麟儿或千金,朕便收为养子、养女,让孩子承皇家恩泽。”
英娘心中大惊,下意识地看向周皇后,却见皇后正温柔地笑着,眼神中带着了然,显然对此早已知情。英娘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早有安排。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再次行礼谢恩:
“陛下与娘娘厚爱,妾身惶恐,定当教导孩儿,永效陛下。”
酒宴结束后,英娘回到住处,身心俱疲,还未等她歇下,贴身丫鬟凤仙便匆匆来报:
“夫人,安盛掌柜来信了。”
英娘接过信,借着烛光仔细阅读,心中已有计较,她当即吩咐:
“明日一早,我要出宫,去孙家大院与众人议事。”
说起这孙家大院,英娘就忍不住皱眉,孙枫林在京师的院子里,购置了数十奴仆,更有令人不齿的美人盂和肛狗伺候,奢靡程度令人咋舌。
他掌控着大量财产,行事又多有不轨,不得不防。英娘抚着肚子,在房内来回踱步,如今谭威未归,自己又有孕在身,久居深宫,实在难以亲自监管商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英娘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去将账本拿来。”
待丫鬟取来账本,便埋头查阅,她叫来一蒙面心腹,对着这个不露面容的神秘女子神色肃然道:
“把孙家的商铺生意一分为三,铁器交给孙枫林打理,商队让安盛负责,店铺则由冯雪平经营。他们各管一类,互不干涉,账目也要分开记录。”
心腹有些不解:
“夫人,这样会不会……”
“不如此,难以防范风险。”
英娘打断道,目光敏锐。
“孙枫林野心勃勃,安盛年轻气盛,冯雪平心思缜密,让他们互相制衡,才能保万无一失。”
说罢她又细细安排了一番,这才放心休息。为了谭威,为了腹中的孩子,更为了将来的安稳,她必须步步为营,小心应对。
暮色漫过坤宁宫的飞檐时,英娘正对着铜镜调整珠翠。指尖抚过金丝织就的翟纹裙摆,冰凉的玉簪压得发髻微微发沉,这些都是周皇后恩赏的物件。
她望着镜中自己隆起的小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女主人的身份、皇室郡主的地位,再加上谭威授予的全权手令,三重身份如同三把利刃,足以斩断孙家商铺的乱麻。
“杨公公,劳烦您跑一趟。”
英娘将沉甸甸的钱袋塞进老太监手中。
“就说英娘请各位掌柜,明日巳时在孙家大院议事。”
杨公公谄笑着哈腰,腰带上新赏的玉佩晃得人眼晕,自从搭上英娘这条线,这位公公便成了后宫炙手可热的人物。
次日清晨,八抬大轿碾过青石板路,金丝绣着牡丹的轿帘被掀起时,英娘踩着缀满珍珠的绣鞋落地。
孙家大院的朱漆门缓缓打开,孙枫林垂首行礼,眼底却泛着令人作呕的暗光。他盯着英娘腰间晃动的羊脂玉,喉结不自然地滚动,那些藏在心底的变态遐想,随着她身上传来的龙涎香愈发浓烈。
“都坐吧。”
英娘端坐在主位,玉手敲了敲紫檀木桌案,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扫过堂下脸色各异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孙枫林攥得发白的拳头上。
“商铺这些年越做越大,可摊子铺得太开,反倒容易顾此失彼。”
冯雪平低头转着翡翠扳指,安盛则默默摩挲着账本封皮,唯有孙枫林强挤出笑脸:
“夫人英明,只是不知如何。。。”
“铁器行归你,纸张生意给冯掌柜,商队由安掌柜打理。”
英娘打断他的话,将早已拟好的文书推到桌前。
“招牌照旧,账目分开。”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孙枫林眼前发黑,他暗中挪用的银两,全靠亲信在账本上做账遮掩。
如今生意一分为三,那些见不得光的窟窿,迟早要暴露在众人眼前。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红,却还要挤出谄媚的笑:
“夫人体恤,孙某这些年确实力不从心,如此安排再好不过。”
“那就好。”
英娘端起茶盏轻抿,茶汤映出孙枫林扭曲的表情。
“即刻办理交割,杨公公明日巳时会来取清单。若耽误了生意。。。”
她突然放下茶盏,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脆响惊得众人一颤。
“将军那边的做派,诸位应该比我更清楚。”
孙枫林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想起去年腊月,谭威当着众人面,将私吞军饷、淫人妻女的军需官校尉活埋。喉头泛起铁锈味,他强撑着起身:
“夫人放心,孙某今夜就整理账簿,定不让生意受半分影响。”
说罢又深深看了眼英娘的肚子,那眼神像是毒蛇吐信,阴毒而贪婪。
英娘抚着腹中胎动,望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院外的秋风卷着枯叶扑进来,她突然一阵反胃,扶住桌案干呕起来。
贴身丫鬟连忙上前搀扶,她却摆了摆手,盯着孙枫林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明日,让人盯好了他们所有人。”
杨公公的软轿已在院外等候,轿帘上金线绣的“福”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英娘摸了摸袖中谭威临行前送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让她镇定下来。
马车缓缓启动时,她望着孙家大院斑驳的影壁,温柔的眼神又渐渐冰冷。